【亮统】从始而终

老婆生气了,好好写个段子哄一下

*仙神pa






天凡交接处生着一株桃树,三百年未抽芽,三百年未开花,唯交错枝桠一架,失了血肉,只见得筋脉骨架,倒也姿态优美,从容雍雅。遥遥望去,宛如翩翩仙神降世,伫立山巅,形姿修长。
元歌立在树下,仰头高眺。他不记得自己从何而来,又要归于何处。记忆伊始,视野里有形有色的唯独这一棵枯败桃树。他不知在这里驻足了多久,直到某日清晨被一阵鸟啼唤醒,他睁开惺忪双眼,抬头望去,只见枝桠间半躺着一人,正悠然摆扇,那人视线稍垂,恰与自己相对。
“好久未见。”那人垂眸浅笑,“约莫有三百年过去了罢,你竟还在。”
元歌微启唇,顿了顿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那人收了扇,坐起身,足下虚空一点,身影倏然消散,微风挟着点点荧光拂过元歌的发尾,下一瞬间,那人足尖点地,已逼近他身前。
元歌一怔,微微睁大眼。一股清雅花香如暖流般将他浑身包裹起来,那人伸手撩起他落在肩上的一缕发,道:“吾乃武陵仙君,原是一株仙桃,三百年前遭遇天火,将我一夜烧枯。幸有你护我一程,保我枝干未败,我当是要谢谢你的。”
元歌点了点头。
那仙君放下手,左右看了看他,又问道:“早起未食,你是否腹饿?”
元歌生来懵懂,对五感不甚明晰,偶吃些山间野果已是足够,于是默然摇头。
仙君却抿唇不愉,道:“如你这般瘦弱,定时要好生补养的。”他转眼又染上笑意,极流畅地牵过元歌垂在身侧的一只手,握在自己掌心里捏了捏,就好像先前早已做过此事千百遍,“不如我陪你下山,去山脚的村子里买些吃食。”
元歌搜刮记忆,对凡间口味无甚印象,皱了皱眉,往后退了一步。
仙君见他这般抗拒,低笑一声,道:“非练食不食,非澧水不饮,你倒是一如既往的娇贵。”
元歌听不懂他没头没尾的话语,只捕捉到他脸上神情仿若戏弄,想了想,小心翼翼地反握住他的手,轻轻点了点头。
仙君煞是满意,道:“乖巧听话也依旧没变。”
元歌从未走离桃树百步之外,对下山一是事很是踌躇。仙君却不等他犹豫,一手揽过来环住他的腰,一手覆上来盖住他的眼,在他耳边轻念一句“起”,元歌只觉浑身一轻,仿若身置云端,翩翩然不知所终。神情恍惚了一瞬,人已落地。
仙君移开手,清晨的村庄尽数印在他眼里,炊烟初升,早市已成。街边的包子摊早已垒起一叠蒸笼,白面团子一个个整齐地布在竹枝编织的软垫上,看起来煞是喜人。
元歌不曾见过凡间吃食,脚一动,不由自主走过去。仙君摇着一把缀着花瓣的扇子,笑吟吟跟在他身后。擦肩而过的行人偶有为元歌让路的,却仿佛全然不见仙君身影,直直地撞上去,仙君倒也不恼,一直不近不远地跟着他。
元歌从蒸笼里取了一个热腾腾的包子,店家是个年迈而面善的婆婆,伛偻着身子,慢吞吞道:“小公子,这包子,一文钱一个。”
元歌怔愣地看着她,手上的包子不知是拿着还是放下。婆婆又问了一遍,他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,有些慌忙地回过头来寻找仙君的身影。
仙君隐隐发笑,快步走上来,从后贴上他的背,一手轻轻在桌上一抹,一枚铜钱静静躺下在他掌下。
仙君碰着他的耳廓笑道:“是我忘了,你身上怎么会有那些东西,虽然作为一个凡人没有钱财可不行。”
元歌听到嗓音里压着的笑意,不信他现在才想起来,知道自己被戏弄了,耳尖止不住地发烫。他对店家微鞠了一躬,捧着包子,快步走开了。
仙君不置可否兀自摇了摇头,摆着扇,飘然跟上。
元歌住在桃树下,一日复一日,周遭的一切连同自己都一尘不变。直到那日武陵仙君的出现,身边多了一个人,一切好似仍同从前那般,却有什么已浑然不同。元歌生来失声,口不能言,只能以树枝代笔,在沙上划出汉字痕迹。仙君却毫无嫌弃,与他饮酒对弈,倒也过得悠然。
那日仙君取了两坛酒,一坛给自己,一坛递给元歌。元歌接下,正要启封,却被仙君一手按住。
仙君帮他掀开酒盖,一股醇厚酒香混着桃花幽香扑面而来,元歌深吸一口,闭上眼,酒未入口,心已有些醉了。
仙君为他斟了一杯,道:“这是我取身仙身桃花而酿的酒,埋在地下三百年,本就想与你分享,想来现在也为时不晚。”
元歌睁开眼,盯着酒盅里微漾的水面。
仙君道:“你且喝下,我与你讲个故事。”
一个很长的故事。
元歌一边啜着酒,一边撑着下巴听着,仙君的声音娓娓道来,如丝如稠,将他整个人轻轻缚住。元歌眼一闭,头一点,即耽于梦境。
元歌做了一个很长的梦。
梦里仿佛还是仙君在与他说故事。说天上有一只小凤凰,生来不能言不能语,颇受族人轻视。失意的小凤凰流落凡尘,偶遇仙桃树里结魄而生的桃妖。桃妖教他术法,教他不惧流言轻眼,教他坚守本心。时过百年,桃妖升仙,天降业火,若不敌则毁丹身死。一人劫一人渡,凤凰却帮他挡了一遭,仙魄震碎,元气大伤,落为凡人,懵懂失忆。
梦境最后,仙君凑在他耳边,低笑道:“我为寻你碎魂三百年,如你醒了,要如何报答我。”
仙君缓缓倾过身,唇上似有花瓣轻扫,舌尖触及一片凉,正是桃花酒的味道。

元歌睁开眼。
他躺在自己的寝宫里,起伏胸膛,微微喘气。
凤凰涅槃,三百年足以重生。
他翻身下床,脚步踉跄,奔出房门的时候被门槛绊了一下,差点一头磕在仙宫那镌刻着繁复花纹的地砖上。
师兄。
无论是被排挤,被轻视,抑或时记忆全失,灵力散尽的时候,都有人一直陪着他。
师兄。
他想见他。
他气喘吁吁跑到桃树下,扶着树弯着腰深深喘气。山间陡然起风,树枝颤动,沙沙声不绝于耳,纷纷扬扬的花瓣撒下来,宛若一场浩大的落雪。花瓣飘飘悠悠降在他身上,覆在他的发上,覆在他的肩上。
他猛然睁大了眼,抬头仰望。
天凡交接处生着的这株桃树,三百年未曾抽芽,三百年未曾开花,如今却繁花似锦,仿如一大团嫣粉云彩降于山巅。
有一个人坐在花团锦簇之中,从容摇着扇,垂眸与他相视。那人嘴角染上的一层笑意如同初见一般,淡雅而温柔,从一而终,从始至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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